“萧兄饶我,那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要事,竟让我爽约了,任凭萧兄处罚。”
归行负依然笑得那么潇洒,但是萧径亭还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对。
他面上虽然红润,但好像已经没有了前几天饱满的光泽,目中精光依旧,但却是稍稍有些淡了。
见到萧径亭关切的目光,归行负微微苦笑道:“昨日和几个人动手打了几场架,内力耗损得厉害。”
萧径亭闻之微微惊诧,且不说武林间有几人够得上和归行负动手,便是有几个。
那也是宗师身份,怎会不顾忌自己的地位,与“西北侯”归行负打上一架,搞得不好,那可是会身败名裂的。
正要问对手是哪些人,归行负刚好与后面的连易昶等人招呼完,拉着萧径亭的手进了大厅。
却见厅内已经有几人,或坐或站。
见到萧径亭一行人进来,皆递来目光,正与客人言谈的任断沧站立起身,走上来道:“先生没走太好了,来来,我介绍几位朋友与先生认识。”
将他和归行负让到厅内左边的一排位置坐下,连易昶兄妹和贺浄羽各自站在长辈的身后。
萧径亭把目光在厅上扫了一圈,见到除任断沧坐在厅上中央的主位上,任伐逸站在他身后,面色沉稳。
但萧径亭注意的是和任断沧并列而坐的那人,光头长须,却是个和尚。
那和尚面容慈祥,身体微胖。
下颌上的胡须尽已雪白,但脸上却是红润,雪白的眉毛下,目中的光芒也祥和淡然。
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,但也不显得木讷。
见到萧径亭进来,微微抬起眉毛,脸上未笑,但目中却是笑了,打了个招呼。
“这位是少林寺的方丈玄灭大师,敝盟的一些小事便让大师玉趾亲临,打扰了大师的静修,真是不安。”
任断沧站起身来,为萧径亭介绍那位和尚。
萧径亭闻之起身行礼,客套几句。那玄灭大师亦谦和起身回礼,口上仅是说了一声“施主好!”
待任断沧介绍到贺浄羽前面坐的那一老者时候,萧径亭不由多看了几眼,却发现那老者面上不似贺浄羽那般鲜润光泽,而是颇有风霜,面颊微陷。
便是下巴上的胡须有微微有些卷曲,黑白掺杂。
配上精深的目光,使得他整个人看来竟有些威厉。
“这位便是天山剑派的掌门楚皱言师兄,先生好好亲近亲近。”
楚皱言目光淡淡在萧径亭身上扫了几目,嘴角微扯,轻一点头便算作招呼了。
萧径亭也不在意,这些个名门大派的掌门人,有些傲气在正常不过。
倒是任断沧想起先前萧径亭与卜泛舟说动手便动手,认为他是个不拘厉害的人物。
见到楚皱言冷淡,怕萧径亭计较,不由望来一眼,接着往下介绍。
连易成竟然也在,和俊朗的连易昶站在一排,在乃父连邪尘身后。
见到萧径亭,想必还记得那日作萧先生打扮的萧径亭对他淡漠,便和边上的妹妹连易奕说话,装作没有看见。
“昨夜我还救你那?”
萧径亭目光扫过连易成脸上,心中笑道。
却是暗暗为他感到悲哀,本就显得轻浮的连易成,此时还那么不知事,和大方俊挺的连易昶站在一起,越发让人觉得天壤之别。
“这位是‘怀玉门’的掌门颜公度颜老师。”
当任断沧介绍到一面相微憨的老者时,那老者忙起身行礼,道:“老朽颜公度,见过先生了。”
面上竟是恭色十足,丝毫看不见有一点一门之主的气派,倒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老人,与那天山剑派的楚皱言倒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萧径亭见颜公度虽然脸上不怎么见老,但是任断沧却是叫他老师,想必比起任断沧、归行负他们还要长上一辈了。
连忙撩袍弯腰,作了还礼,道:“颜老师莫要折杀了晚辈了。”
却闹得颜公度连忙又起身回敬,出手虚扶,口上连道“不敢”,面上却是有些拘谨。
“哼!任大侠不给这位先生介绍介绍我们吗?”萧径亭正在脑中回忆颜公度这个人,却听到一声阴冷的声音传来,抬头望去。
萧径亭见之不由莞尔,发声处却是坐在厅尾的两个瘦小老者。
只是那两人长得一模一样,而此时两人皆闭嘴作气愤状,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说话。
那两人身形矮小不说,那两张脸更是尖削扁平,只巴掌大小,下巴上各一把萧条稀疏的扫把胡子,本就显得丑陋。
而此时而且还将两队死鸡样的眼睛上翻,板着丑脸作威严状,看来更是猥琐。
任断沧淡淡瞥向他们一眼道:“待我介绍了蜀山剑派的师兄,再说二位也不迟。”
接着指着颜公度下座的那一中年剑客道:“先生想必听说过蜀山剑派的‘松鹤双侠’,眼前这位便是双侠中的李松涛李师兄,蜀山剑派掌门人李鹤梅大侠的兄长。”
“哦?”
萧径亭心中暗暗惊奇,自古都是无论是庙堂之上,还是江湖之中,都是传长不传幼。
怎的在蜀山剑派中,倒是作为弟弟的李鹤梅做了掌门。
诸多念头一闪而过,淡淡招呼一声。
却见到那李松涛亦是微一点头致意,可能是平常极少有笑脸,这丝笑容显得不是那么利落。
倒也不是因为他自负身负,想来本来就不怎么擅长与人打交道吧!
心里对他为何不能做上蜀山剑派的掌门倒是有些明白了。
看着他那张最显得平淡无奇的脸,心里道:“那李鹤梅莫非与他一般相貌。”
“我记起来了!”
厅上忽然响起一娇嫩动听的声音,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去,说话的正是连易奕这妮子。
见众多目光投在自己身上,连易奕吐了吐小香舌,作不好意思状。
目光却是望向乃父,见到连邪尘正皱起眉头待要呵斥,她忙把小手指向坐在厅尾的两名猥琐老者,娇声嚷道:“那日就是他们两人欺负几个漂亮姐姐,我还出手与他们打了一架呢。”
连易奕见大家面色不解,美丽的眼睛瞄向萧径亭,举起手中的那支寒铁短剑,道:“先生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说过,我手上的这支剑是以为非常好看的姐姐送我的,那个好看姐姐便是被欺负的那几个姐姐的主子。就是因为我打了这两个丑老头,她才把剑给我的。”
顿了还厉害地望了那两名老者一眼,道:“你们两个长得那么矮,坐在椅子上我看不见。要不是你刚才说话,我还真的没有发现呢!”
归行负和任断沧二人闻之一愕,顿时望向杏眼圆睁的连易奕,颇有惊讶。
归行负向连邪尘一笑道:“连兄厉害,竟然教出个这么厉害的女儿来。”
见到萧径亭面有不解,解释道:“这两人是‘洞庭山庄’罗章手下的两个厉害人物,‘猿面双鬼’,嘿嘿,若是萧兄二十多年前便走江湖的话,这个名字只怕是响得很。”
言下之意,这二人竟是个厉害人物,而连易奕竟能在这两人手下救了人去,显然极是了得。
“归行负,你和颜悔儿那淫妇联手杀了我们二庄主,我们还没有和你算这个账呢!你到编排起我们的不是来了。”
其中一个丑老头顿时从椅子上滑下来,指着归行负叫嚷道。
“胡说!”
顿时三声呵斥,除了归行负外,另外两个竟然是老实厚重的颜公度与面无表情的李松涛。
颜公度尚只是面有怒色,身子却还坐在椅子上,而那李松涛却是目睁须张、面色涨红那模样仿佛要撕了那个丑老头似的,浑然不是方才那幅淡漠的样子。
面对三个高手的怒目而视,方才那个说话的丑老头面上没有一点惧色,反而斜目视向李松涛道:“人家一个是颜悔儿的父亲,一个是相好,你算什么?竟也一起凑乎!”
李松涛闻之,面上一阵白一阵红,胡须直发颤。
目中神色却是一黯,怒视良久后方出言道:“不许你污蔑我师妹,她冰清玉洁,何来”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,只是横了归行负一眼,复又坐回椅中。
归行负神色却是有些复杂了,目有歉意望了颜公度一眼,又冷冷视向那丑老头道:“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心思,将洞庭山庄的占老二的死栽在我与悔儿头上,但你回去告诉你们庄主公牧潘,不要以为吴梦玉大侠不在了,他便可以出来嚣张了。我虽然不知道占老二是谁杀的,但那也是死有余辜,竟敢打上悔儿的坏主意。”
那丑老头死鱼眼睛一眯,冷冷一笑道:“莫非人还不是你们杀的不成,我们二庄主对颜悔儿那贱妇有心思不假,但是那天也只是邀请她上我们山庄做客而已,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。不想到你归行负竟然不分是非,杀我洞庭山庄上下几十人。在座都是武林泰斗,可来评评这个理。我们洞庭山庄二十多年前听从了吴盟主的号令,龟缩在洞庭山,规规矩矩,不敢踏出江湖一步。但是今日数十口性命丧在归行负手下,不能不逃回公道。吴大侠也只是不许我们洞庭山庄出来江湖惹事,却也没有要我们任人宰割那。”
萧径亭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一些了,估计是洞庭山庄的占老二一直对颜悔儿存有心思,此次见她来到金陵,便乘机将人绑了去。
但是颜悔儿的同行人逃脱了,跑来告诉了归行负。
归行负心焦下,便独自一人前往救人,其中交手伤了洞庭山庄的人。
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,归行负一向说一是一,而且不是怕事之人,他说没杀占老二拿自然便是没杀,所以其中的大有文章。
“看来黑道巨擎公牧潘要借机重出江湖了!”萧径亭心道,说不定这件事情的本身便是故意策划,为洞庭山庄的复出铺路的。
洞庭山庄的势力,在二十多年前几乎几乎横扫整个江南黑道,公牧潘一身功夫更是霸道绝伦,比起那时候的任断沧硬是不弱,而且行事的手段也颇是厉害。
对当时的连家,池家等江南各大世家不敌对也不讨好,不经意避开互相的利害冲突,相处得极是默契。
但是对那些个黑道势力以及其他一些武林门派却是顺昌逆亡,在江南成为一家独大之势。
就在洞庭山庄势力达到顶峰之时,恰值吴梦玉从天剑谷出师,正式执掌江湖。
棒打出头鸟一直便是古今不变的真理,洞庭山庄也就成为吴梦玉立威江湖的牺牲品。
那一次也成了吴梦玉的真正成名之战。
当日,吴梦玉率领江南武林联军,在官家的协助下,一直打到洞庭山庄的“牧潘殿”,一鼓作气下便可让洞庭山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但吴梦玉恰恰在那时下令停止了攻击,独自一人进入“牧潘殿”。
而后的情形,是战是谈,没有一人看见。
但是之后,公牧潘便宣布退出江湖,仅仅派人打理洞庭山庄在镇江的一些生意产业,维持上下人等的生计。
而后的二十多年间,洞庭山庄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,公牧潘的厉害一只能在一些前辈的口中重现。
吴梦玉的仁义侠名却是深深植入了中原武人的心目中,再后来江南武盟的成立和江南武林的统一也变得那么水到渠成。
“公牧潘成了吴梦玉武神地位的第一块垫脚石,那么方剑夕的垫脚石呢?”萧径亭不竟闪过这一念头,目光望向那丑怪老头也变得颇有余味。
楚皱言鄙夷地瞥了那老头一眼,望向归行负道:“归兄莫非真伤了洞庭山庄那么多条人命吗?”
言下之意,归行负为了一己之私,便给了洞庭山庄重出江湖的借口,给武林,给江南盟带来了一大浩劫。
听到楚皱言言语中竟有怪罪之意,归行负眉头一皱,道:“那些人死有余辜,帮着占老二作恶,杀也也便杀了。”
接着转向任断沧行礼拜下,道:“任兄,你我交情匪浅,那些个客套的话我也不说了,明日公牧潘若来寻事,兄弟便是舍了这条性命,也定给任兄摆平了。”
目中精光一闪,直刺得那说话的丑怪老头一个寒颤。